高台之上,花无缺的表演正在继续。
他悬浮在半空,白衣胜雪,双手如同在弹奏一架无形的竖琴。在他身周,无数金色的符文凭空显现,那是失传已久的“虚空炼成阵”。他不需要熔炉,也不需要铁锤,仅仅凭借对物质结构的绝对掌控,直接从空气中提取金元素,一点点填补着定海神针表面的裂痕。
这一幕太美了,美得甚至让看台上那些冷酷的裁判都忍不住露出了痴迷的神色。那是一种秩序的极致,一种数学上的完美。
相比之下,满身油污和血迹的沈长歌,就像是一只闯入天鹅湖的癞蛤蟆。
“啧,装什么大尾巴狼。”沈长歌眯起那双已经快要看不清东西的眼睛,视线模糊得厉害,像是在看一台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
但他不需要看清花无缺,他只需要看清那些废料。
“铁柱,那个位置。”沈长歌隐蔽地指了指花无缺脚下方的一堆炼器废渣,“把那张这几天攒下来的‘特产’塞进去。”
铁柱心领神会,借着庞大身躯的遮挡,像只偷油的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将一枚画得歪歪扭扭、灵力极其不稳定的符箓弹入了废料堆。
那是沈长歌用工业废酸和易爆火晶混合制成的“脏弹版”炎爆符。
三,二,一。
轰!
一声并不算惊天动地、但足够恶心人的闷响在花无缺脚边炸开。黑红色的烟雾瞬间腾起,夹杂着难闻的酸臭味,像一朵乌云罩住了那完美无瑕的炼成阵。
“什么人!”
“护驾!保护神针!”
原本沉浸在艺术欣赏中的裁判和机械守卫瞬间乱作一团。花无缺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停顿,虽然他的护体灵光瞬间挡住了烟尘,但那完美的节奏已经被打断了。
就是现在!
沈长歌脚下猛地发力,液压外骨骼发出刺耳的嘶鸣,整个人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弹,借着烟尘的掩护,直接冲向了那个最高的裁判席。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那个盛放着“天外陨铁”的锦盒。
“大胆!”
一名裁判长老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道禁锢法印。
“根据大赛规则第三十二条!”
沈长歌在半空中猛地一声暴喝,声音大得像是在宣读圣旨,“情况危急可征用现场一切无主资源!神针内部压力过大,马上就要炸炉了!我这是在救场!”
那名裁判长老的手僵在半空。
植入在他识海中的“规则锁”在此刻发挥了反作用。作为执法者,他的底层逻辑必须优先维护规则。沈长歌引用的是真实存在的条款,虽然是个几百年没人用的冷门漏洞,但在逻辑判定上,它是成立的。
这0.5秒的逻辑僵直,足够了。
沈长歌一把抓过那个锦盒,手指一用力,锦盒崩碎,那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天外陨铁落入掌心。
冰冷,刺骨。这东西不受本世界法则束缚,即便是元婴修士也不敢直接用肉身触碰太久。
“贾炼!你在干什么!”
烟尘散去,花无缺依旧悬浮在空中,那双没有情感波动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你的行为,不符合最优解。”
“去你大爷的最优解!”
沈长歌落地,一个翻滚卸力,直接冲到了定海神针那道最大的裂缝前。他没有任何炼器炉,也没有任何辅助工具。
他只有一只手,和一个疯狂的念头。
“借个火!”
沈长歌在心中低吼。
“疯子。”
脑海中响起一声清冷而暴躁的女声。那是叶琉璃,那个一直沉睡的高傲魔女。她虽然嘴上骂着,但那股源自太初的毁灭意志却毫无保留地涌现。
轰!
沈长歌的左手瞬间被一团赤红得近乎发白的火焰包裹。那是太初劫火,是能焚尽万物的法则之焰。
但这只手是凡人的肉身。
“滋——”
烤肉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沈长歌痛得差点当场跪下,他的左手皮肤在刹那间碳化,黑色的焦皮卷曲脱落,露出了下方红白相间的肌腱。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死死咬着牙,将那天外陨铁按在了滚烫的神针外壁上!
劫火的高温加上天机眼引导的结构共振,坚不可摧的天外陨铁在这一刻开始融化。它变成了一团银蓝色的液体,像是有生命的水银,顺着沈长歌焦黑的手指,强行渗入了神针的裂缝之中。
“你在做什么?那是暴殄天物!”裁判长终于回过神来,气得胡子乱颤,“那是用来铸造神器的材料,你竟然拿来堵漏?”
在所有人眼中,沈长歌就是一个用黄金去补茅坑的败家子。
只有沈长歌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的视力已经彻底归零。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光,看不见人。但在那极致的黑暗中,心眼觉醒了。
他“看”到了神针内部那错综复杂的灵力管道。那是一张庞大的吸血网络。
“给我……转!”
沈长歌的右手食指在虚空中疯狂划动,牵引着那一缕液态陨铁。他没有去修补那些裂痕,而是操控着陨铁在神针内部构建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拓扑结构。
那是一条带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后首尾相连。
莫比乌斯环。
这是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甚至没有正反面的死循环。
他将神针原本向上的“吸入阀”,通过这个诡异的回路,强行短接到了向下的“排出阀”上。
“噗——”
沈长歌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那是精神力透支到极限的反噬。他的眼角、鼻孔、耳朵都在流血,整个人看起来如同厉鬼。
但他笑了。
哪怕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的笑容依然狰狞而灿烂。
“完美?”沈长歌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回路闭合的震动,那是秩序崩塌的前奏,“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残缺的美!”
高台之上,花无缺的修复已经完成了99%。神针表面金光大作,一切指数都在回归完美。
欧冶池的投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正准备宣布这场闹剧的结束。
然而,沈长歌满是焦炭和鲜血的手掌,依然死死按在神针之上,像是一颗等待引爆的脏弹,静静等待着那个逆转乾坤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