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日，凌晨四点。
“轰！”
一声巨响撕裂了雨夜的宁静。化工厂地下室坚固的混凝土天花板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崩碎，无数碎石与钢筋在气浪中翻飞。
烟尘之中，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冲天而起。
那是沈长歌。
他驾驶着那台濒临散架的液压外骨骼，没有选择在那狭窄的地下室里困兽犹斗，而是借助弹射装置的动能，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直接撞向了包围圈。
“拦截！”
影卫队长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在沈长歌冲出的瞬间，三面刻满防御符文的重盾就已经合拢，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墙，挡在了沈长歌的冲锋路径上。
这种战阵，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体修撞上去，也会被反震力震碎内脏。
但沈长歌没有减速。
“过载推进——开！”
他在驾驶舱内发出一声咆哮，左手猛地拉下了液压泵的限制阀。外骨骼腿部的排气口瞬间喷出一股暗红色的蒸汽，那是冷却液瞬间蒸发造成的。
“咔嚓！”
沈长歌并没有用身体去撞，而是利用外骨骼膝关节处那根特意打磨尖锐的钛合金撞角，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地凿进了两面盾牌连接的缝隙处。
那是整个战阵力学结构最薄弱的一个点——结构死线。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坚不可摧的盾墙瞬间溃散。巨大的动能直接将那名持盾影卫撞得倒飞出去，胸骨塌陷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与此同时，侧翼的三支破魔弩箭也到了。
“噗！噗！噗！”
三支弩箭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外骨骼简陋的鳄鱼皮护甲，两支钉在沈长歌的左肩，一支贯穿了他的左肋。
鲜血瞬间染红了里面的青衫，但沈长歌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他在外骨骼的辅助下，动作没有丝毫变形，巨大的液压钳猛地探出，像剪断枯枝一样“咔吧”一声剪断了露在体外的箭杆。
“这种程度的伤……”沈长歌的眼神疯狂而冷静，“比不上灵脉寸断的万分之一！”
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他再次启动了腿部的弹跳装置。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地面，而是天空。
他在向上跳。
向着那艘悬浮在三十米高空、洁白如玉的纳兰飞舟跳去。
“疯了吗？”
站在飞舟船头的纳兰嫣看着那个满身油污、挂着断箭、像只癞蛤蟆一样扑上来的男人，眼中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垂死挣扎。”她冷冷地抬起手，指尖的一枚极品玉佩亮起了耀眼的青光，“既然你想死，那就成全你。”
飞舟的主炮开始充能，玉佩激发的防御光幕也瞬间加厚。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失去理智的莽夫最后的自杀式冲锋。
只要等到他在空中势能耗尽，就是他的死期。
沈长歌跃升到了最高点。
距离飞舟，还有十丈。
正如纳兰嫣所料，外骨骼的动力耗尽了，庞大的金属身躯在重力作用下开始停滞，即将坠落。
“结束了。”纳兰嫣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是啊，该结束了。”
悬在半空的沈长歌，隔着雨幕与纳兰嫣对视。他的脸上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诡计得逞的狞笑。
他的右手大拇指，重重地按下了一个一直紧握在掌心的红色起爆器。
“大小姐，请你淋一场雨。”
下一秒，地面废墟的深处，传来了连绵不绝的闷响。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
沈长歌引爆的，是预埋在化工厂地下化粪池、沼气井以及工业废酸池里的高压气罐。
“轰——噗！！！”
巨大的气压并没有产生火焰，而是将地下积攒了数十年的污秽瞬间喷射向高空。
腐烂的死老鼠、发酵了不知多少年的黑色淤泥、混合着强酸的黄绿色泡沫、还有那些令人作呕的排泄物……这一切在巨大的上升气流裹挟下，形成了一道直冲云霄的“黑色喷泉”。
这股喷泉不仅提供了二次推力，推着沈长歌再次加速，更重要的是——
它劈头盖脸地罩向了那一尘不染的纳兰飞舟。
“什……什么？！”
纳兰嫣原本高傲冷漠的表情瞬间崩塌。
看着那漫天泼洒而来的、散发着足以熏死一头牛的恶臭黑雨，她身为洁癖重症患者的生理本能彻底压倒了战术理智。
“啊啊啊！滚开！别过来！”
她尖叫着，双手疯狂挥舞。在极度的恐慌中，她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致命的决定——她将护身玉佩中原本用于“物理防御”的能量，瞬间抽调了30%用于“微尘排斥”和“空气过滤”。
她不想被屎淋到，哪怕是一滴。
飞舟外的青色光幕瞬间泛起剧烈的波纹，原本浑然一体的防御力场，因为能量的突然分流，出现了一瞬间的频率紊乱。
在那层光幕的左下方，出现了一个只有0.1秒的防御真空期。
那就是死点。
“抓到你了。”
沈长歌的天机造化眼早已锁定了这一刻。
此时的他，已经乘着那股恶臭的气流冲到了飞舟近前。他不顾那些污秽溅满全身，右手食指猛地探出，指尖夹着那枚早已准备好的、绘有破坏震荡纹路的符篆。
“碎玉·解构！”
指尖精准地点在了那个死点之上。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玉碎般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夜中清晰响起。
纳兰嫣引以为傲的、足以抵挡筑基巅峰全力一击的绝对防御光幕，就像是被石子击中的钢化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哗啦！”
光幕崩碎成漫天光点。
纳兰嫣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只冰冷、生锈、沾满了黑油和鲜血的机械手掌，已经穿过光幕的碎片，死死地扣住了她那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
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重重地撞在飞舟的甲板上。
“你……”纳兰嫣瞪大了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沈长歌。
此时的沈长歌，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外骨骼的缝隙里还在往下滴着黑水，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
“怎么？大小姐？”沈长歌凑近她的脸，甚至故意将那带血的污泥蹭在她洁白无瑕的衣领上，“现在，到底谁才是垃圾？”
纳兰嫣的瞳孔剧烈颤抖，羞愤、恐惧、恶心……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但这种僵持仅仅维持了一瞬。
外骨骼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最后一丝动力彻底耗尽。
与此同时，下方的影卫已经反应过来。几十支闪烁着寒光的破魔弩箭调整了角度，锁定了飞舟甲板上的两人。
“放箭！无论死活！”影卫队长冰冷的命令穿透雨幕传来。
沈长歌眼中的疯狂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冷静。
他松开了手，任由身体向后倒去，从飞舟的边缘坠落。
“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二课，”他在坠入黑暗前，对着呆滞的纳兰嫣做了一个口型，“高高在上的人，摔得最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