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点敲打在废弃金属板上的滴答声。
流浪汉头目捂着溃烂的手掌,痛苦地喘息着。恐惧最初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只手开始松动。
他是个在尸骨堆里摸爬滚打的老鬣狗,对危险有着本能的嗅觉。
那个躺在泥水里的青年,虽然刚刚施展了恐怖的一击,但此刻脸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那只垂下的右手更是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那是力竭的征兆。
“老大……这小子好像不行了。”旁边的一个手下壮着胆子低声道,眼中的贪婪再次压过了恐惧,“他肯定是用了什么保命的禁器,那种招数他使不出第二次!”
头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怨毒与贪念在他浑浊的瞳孔中交织。
“妈的,敢废老子的手……”头目咬牙切齿,从腰间拔出一把生锈的匕首,“宰了他!他身上肯定有重宝!”
杀意再起。
三名流浪汉再次逼近,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步伐更加谨慎,呈现出一种随时准备扑杀的姿态。
沈长歌躺在冰冷的泥浆里,身体动弹不得,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已榨干。识海中,叶琉璃那原本嚣张的声音也变得虚弱不堪,显然刚才那亿万分之一力量的输出,对她残破的灵体也是巨大的负担。
“喂,修补匠,你最好还有别的招。”叶琉璃在识海中冷冷道,“本座现在连个火星都搓不出来。”
“闭嘴,看着。”
沈长歌的回应依旧冷静得令人发指。
他的瞳孔深处,那几乎要熄灭的蓝光再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天机造化眼·低功耗扫描】
庞大的数据流瞬间被过滤,只剩下最基础的地形结构分析。他的目光穿透了面前厚重的污泥和垃圾,锁定了地下三尺处的一个金属圆盘。
【物品:灵力地雷(战争遗留·丙型)】
【状态:极度不稳定】
【触发压力阈值:60kg】
【引信锈蚀度:99%】
就在那个瘦小的流浪汉即将踏入距离他两米范围时,沈长歌突然开口了。
“不想死的话,就停下。”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笃定。
那名瘦小流浪汉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被那双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眼睛盯着,心里一阵发毛。
“装神弄鬼!”头目厉声喝道,“别听他的,上!”
“你可以试试。”沈长歌甚至没有看头目一眼,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瘦子,抬起下巴指了指瘦子脚边的一块青砖,“捡起那块砖头,往你左前方三步远的那块发霉木板上砸。用力。”
“前一步是死,后一步是生。你自己选。”
沈长歌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真理。
瘦子流浪汉咽了一口唾沫。这小子的眼神太邪乎了,那种看死人的眼神让他头皮发麻。鬼使神差地,他弯腰捡起了那块青砖。
“老三!你疯了?!”头目怒吼。
瘦子没有理会,颤抖着手,狠狠将青砖砸向了沈长歌指示的位置。
砖块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在那块腐烂的木板上。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撕裂了雨幕。
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地面瞬间炸开,一团夹杂着黑烟与灵力乱流的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烂泥,将毫无防备的三名流浪汉直接掀翻在地。
爆炸的泥点溅了沈长歌一脸,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在赌,也在算。他算准了那颗地雷的装药量不足以波及到两米外的自己,也赌赢了这群亡命徒对未知的恐惧。
烟尘散去,三个流浪汉狼狈地爬起来,一个个灰头土脸,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个扔砖头的瘦子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
如果刚才踩上去的不是砖头,而是他的脚……
“这里还有三颗。”
沈长歌冰冷的声音穿过烟尘,如同死神的宣判,“还要试试运气吗?”
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流浪汉头目眼中的怨毒彻底变成了惊恐。
在这个布满了上个纪元战争遗留物的垃圾山,随时可能踩到未爆弹而死,这是所有拾荒者的噩梦。而眼前这个残废,竟然能看穿地下埋着什么!
这哪里是肥羊,这分明是个活阎王!
“大……大师饶命!”瘦子率先崩溃了,跪在地上疯狂磕头,“小的有眼无珠,大师饶命!”
头目虽然没有磕头,但也握着匕首不敢上前,身体微微颤抖。
沈长歌看着这群瞬间从恶狼变成癞皮狗的人,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在这个世界,暴力是通用的语言,而更高维度的暴力——智力与信息差,则是绝对的支配权。
“想活命?”
沈长歌费力地喘息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可以。”
“给我做个轿子。”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废弃门板,“把我抬到沼泽边缘的哨站去。如果我舒服了,或许会指点你们一条活着走出去的路。”
十分钟后。
一副极其怪诞的画面出现在了尸骨堆的垃圾山小径上。
三个不久前还凶神恶煞要杀人越货的流浪汉,此刻正战战兢兢地抬着一块破烂的门板,像伺候祖宗一样抬着那个双腿残废的青年。
“左转三步,避开那个水坑,那是高浓度酸液。”
“直行,贴着墙根走,头顶的悬挂物只有一层铁皮连着。”
沈长歌躺在门板上,闭着眼睛,嘴里时不时蹦出一句简短的指令。每一次指令过后,都会让流浪汉们发现一处原本可能致命的隐患。
这种“全知全能”的表现,让流浪汉们对他的敬畏达到了顶峰,甚至生出了一种被神明指引的错觉。
然而,在沈长歌的识海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该死!该死!该死!”
叶琉璃的声音充满了抓狂与羞愤,“你竟然让本座……让伟大的灾厄之焰,沦为这种下等人的保镖?!还要被他们像猪一样抬着走?!”
作为曾经焚尽一界的女帝,她何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叫资源合理配置。”
沈长歌一边忍受着腿部传来的剧痛,一边在识海中冷漠地回怼,“现在的我们是弱者。弱者想要生存,就要学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工具。这三个人虽然是垃圾,但也是有劳动力的垃圾。”
“你……”叶琉璃气结,“本座宁愿烧死他们!”
“然后呢?你背我走?”沈长歌反问,“记住,在这个世界,尊严是强者的奢侈品。想恢复实力去找那些背叛你的人复仇吗?那就闭嘴,听我的。”
“这就是我们要上的第一课——等价交换。”
识海中,那团暴躁的火焰沉默了。
虽然极度不爽,但叶琉璃不得不承认,这个凡人的心性之坚韧、手段之狠辣,远超她的预料。
他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密仪器,在生死的悬崖边,走出了最完美的舞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