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野狗，也敢在这里乱吠！”
随着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那堵石墙彻底崩塌。漫天烟尘中，一只粗糙、布满老茧且泛着古铜色泽的拳头，毫无花哨地从灰雾中探出。
这一拳，没有灵力光效，没有符文流转，只有纯粹到了极致的力量与速度，甚至打出了音爆的轰鸣。
“找死！”
尉烈本能地调转战锤，赤红的灵力护盾瞬间激发。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重锤敲击在败革之上。
那一层足以抵挡练气圆满全力一击的灵力护盾，在这只肉拳面前脆弱得如同蛋壳，瞬间布满裂纹，随即炸裂。
拳势未减，狠狠印在了尉烈的胸口。
“噗！”
尉烈眼珠暴突，整个人像是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倒飞而出，直接撞穿了对面的酒缸堆，在一片稀里哗啦的碎片声中被埋没。
“哼，火气虚浮，根基软烂。这就是所谓的世家筑基？”
烟尘散去，露出了雷破军那铁塔般的身躯。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如同花岗岩雕琢而成，身上还挂着几块碎砖，却连皮都没破。
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转身一把扶住滑落在地的楚牧元。
“楚兄弟，俺来晚了。”
看着楚牧元肩膀上那触目惊心的贯穿伤，雷破军那双憨直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怒，但他动作却出奇地轻柔，一把将楚牧元背在背上。
“走！”
雷破军低喝一声，双腿微曲，脚下的青石板骤然粉碎。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直接撞破了酒坊脆弱的屋顶，跃入了错综复杂的下城区建筑群中。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废墟中传来尉烈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几道赤色流光紧随其后冲出，但在复杂的巷道地形中，哪里追得上纯靠肉体爆发力、在房顶如履平地的体修？
……
一刻钟后。远处一座高耸的茶楼雅间内。
窗格半开，冷风卷入，吹动了桌上氤氲的茶香。
九皇子赵景行负手而立，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屋檐，正好看到了那个背着人影在屋顶跳跃消失的壮汉，以及后方乱成一锅粥的尉氏追兵。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雪顶含翠】。
“一个是能锻造情绪的诡异炼器师，一个是修炼《不动明王经》的天生体修……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倒是有点意思。”
他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影七。”
“在。”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角阴影中，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缓缓浮现，声音沙哑低沉。
“去帮他们把尾巴扫干净。别让尉家那群疯狗太快闻着味儿找过去。”赵景行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精光，“这盘棋刚开始，这颗棋子若是现在就死了，那就太可惜了。他，有资格入局了。”
“是。”
阴影波动了一下，再次归于虚无。
……
万宝都下城区，地下暗河。
这里是整座城市的排污系统，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水腥气。唯一的好处是，流动的水流能掩盖气味，复杂的地下溶洞能屏蔽大部分低阶神识的探查。
在一处干燥的岩洞凹陷处，楚牧元靠在岩壁上，脸色惨白如纸。
雷破军正笨拙地用撕下的衣布为他包扎肩膀的伤口。他的手很大，手指粗壮，但在处理伤口时却尽力控制着力道，甚至额头上都急出了汗珠。
“好了，血止住了。”雷破军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上，“那把剑上有火毒，俺把你伤口附近的烂肉挖了，可能会有点疼。”
楚牧元看着这个几乎不认识的壮汉，虚弱地扯了扯嘴角。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疑惑，“那天我只是给了你几个包子。为了几个包子，得罪琳琅尉氏，甚至差点送命……值得吗？”
在这个“太上忘情”、利益至上的修真界，楚牧元见过太多的背叛与算计。这种毫无道理的舍命相救，让他那颗已经开始封闭冷硬的心，感到一种陌生的刺痛。
雷破军愣了一下。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躺着一个已经被压扁、冷透了的肉包子。
那是那天楚牧元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完。
“楚兄弟，你是世家出身，可能不懂。”雷破军看着那个冷包子，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俺是个粗人，从小没爹没娘，像条野狗一样长大。那些修士老爷们，看俺的眼神就像看一坨屎。”
他抬起头，直视着楚牧元的眼睛，那目光清澈得近乎愚蠢，却又坚定得让人心颤。
“那天你给俺包子的时候，没有那种眼神。你没把俺当狗，你把俺当人。”
雷破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有些憨傻，“俺师父死前跟俺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给了俺做人的尊严，俺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楚牧元怔住了。
他看着那个压扁的包子，又看了看雷破军那张满是尘土却笑得坦荡的脸。
一股温热酸涩的感觉涌上鼻腔。自从家族灭门后，他以为自己只会流血，不会再流泪。
“好……”
楚牧元深吸一口气，忍住眼眶的热意。他挣扎着直起身，抓起身边那个用来装水的破葫芦。
“雷大哥，如果不嫌弃我现在是个正道通缉的丧家之犬……”
他举起葫芦，目光灼灼，“今日虽无酒，但这暗河之水，便是你我兄弟的结义酒。从此以后，生死与共，绝不相负！”
雷破军眼睛一亮，哈哈大笑，一把抢过葫芦，也不嫌脏，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递回给楚牧元。
“好！生死与共！”
楚牧元接过葫芦，仰头痛饮。冰冷苦涩的河水顺着喉咙流下，却在他的胸腹间燃起了一团火。
那是信任的火焰。
在这冰冷黑暗的地下世界，两个被世道遗弃的男人，许下了最沉重的誓言。
时间流逝，转眼已是一天一夜。
楚牧元在【慈母盾】的温养下，伤势稍微稳定。正当他和雷破军商议如何反击时，一道微弱的灵光突然穿过层层岩壁，如同萤火虫般飞入暗河。
那是一张精致的传讯符箓，上面印着一枚金色的天平纹章。
楚牧元伸手接住，一道清冷而理性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楚公子，我是姬瑶光。如果不想变成老鼠死在下水道里，我们谈谈如何？”
楚牧元握紧符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同盟的第三块拼图，终于还是忍不住入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