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孟溪,玄微宗首席大弟子,化神期修士,人称“天道剑骨”的挂逼,此刻正御剑归来。心情怎么说呢,大概就像是完成了996福报后,终于可以回家撸猫的社畜。

我师妹苏苏就是那只猫。又软又甜,成天只知道吃桃花糕,修为卡在金丹期就没挪过窝,简直是修仙界之耻,我一手带大的耻。

为了给她庆祝结丹两周年,我特地从北海极寒之地,给她顺了朵能自动加热的“暖玉琼花”,冬天揣怀里就是个活体暖宝宝,非常符合她的咸鱼气质。

剑光在玄微宗山门前落下,我捏了捏储物戒里的琼花,想象着苏苏那没出息的惊喜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然后我就笑不出来了。

守山门的两个弟子,看见我跟见了索命的无常似的,一个原地表演平地摔,另一个的脸色“唰”地一下,白得像新刷的墙。

“孟、孟师姐……您、您回来了?”

我点点头,寻思着我难道还能是诈尸不成?

一路往我的霜雪居走,气氛越来越诡异。沿途的师弟师妹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要么低头猛戳地上的蚂蚁,要么扭头假装看风景,甚至还有个哥们情急之下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灌木丛,屁股还在外面哆嗦。

不是,我才离宗三年,宗门是换了企业文化吗?怎么流行起这种“只要我看不见,尴尬就追不上我”的社交风格了?

我心里那点回家的喜悦,被这帮人的鬼祟行为冲得一干二净。直到我看见一个人影,贼头贼脑地想从我面前溜过去。

“裴初。”我淡淡开口。

小师弟裴初的身体瞬间僵直,跟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他一寸一寸地转过身,脸皱得像个苦瓜,眼眶通红,活像个被一百个人抢了棒棒糖的三岁小孩。

“孟、孟师姐……”

“怎么回事?”我把玩着手里的琼花,玉石温润的触感也暖不了我心底升起的寒意,“我走的时候,宗门还没穷到要集体变卖智商吧?”

裴初“哇”的一声就想哭,但被我冰冷的眼神一扫,硬生生把哭声憋成了打嗝。

他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扎进我的耳朵。

“苏苏师姐……她、她……”

“她怎么了?”

“她偷盗宗门至宝……三日前……病、病故了……”裴初的脑袋垂得快要埋进胸口,声音细若蚊蚋,“被……被宗主……定为……宗门之耻。”

嗡。

世界安静了。

手里的暖玉琼花,那点可笑的温度,瞬间被抽干。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

前一秒还活在我脑海里,那个偷吃桃花糕被抓包,会抱着我胳膊撒娇耍赖的小师妹,下一秒就成了冰冷的四个字——宗门之耻。

我没再看裴初一眼,身影原地消失。

去他娘的霜雪居,去他娘的礼物。

后山冰窟。

这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地方。因为苏苏是桃花灵体,天生畏寒,每次我闭关,她都会抱着个小火炉,蹲在冰窟外等我,说要第一时间给我送热乎的桃花糕。

现在,这里冷得像个坟墓。

我冲进洞窟,一眼就看到了。

冰台上,那个我从小抱到大的姑娘,安安静靜地躺在那里。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我下山前给她新裁的罗裙,只是此刻,裙子上沾了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我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过往的画面在眼前疯狂闪现。

“师姐,这《太上忘情剑典》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咱别练了吧?我用桃花糕养你啊!”

“师姐,你看我新练的剑法!厉不厉害?……哎呀!剑又飞了!师姐你快帮我捡回来!”

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那些温暖的、鲜活的记忆,此刻都化作了冰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我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上她毫无血色的脸颊。真凉啊。

目光下移,我看到了她心口处破损的衣料。一道狰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粗暴地剖开。

我的灵力探入她的丹田。

那里空空如也,一片死寂。

她的金丹,那颗凝聚了她所有生命精元和纯净灵力的桃花金丹……被人活生生剖走了。

我缓缓地,将她抱进怀里。

没有眼泪。

修《太上忘情剑典》的人,流不出那种多余的东西。

只是,我那颗早已被剑意磨得古井无波的道心,裂开了一条缝。从那条缝里,涌出的不是悲伤,而是足以将这天地都烧成灰烬的、冷静到极致的杀意。

很好。

偷盗宗门至宝?病故?宗门之耻?

这剧本编得可真够拙劣的。

我为苏苏整理好遗容,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掖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然后,我缓缓站起身,走出冰窟。

刺目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视野里的一切,都像是褪了色的黑白默片。

“林瑶…师尊…还有你们……”

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花。

“一个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