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像是一座活着的镜面山脉。
百米长的躯体盘踞在无数星舰残骸之上，它的表皮并非血肉，而是一层层严丝合缝的晶体甲壳。灰暗的天光照在上面，非但没有被吞没，反而被那诡异的镜面结构折射成成千上万道刺眼的光斑。
“吱——！”
变异虚空蠕虫发出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高频尖啸。它那巨大的口器张开，里面不是牙齿，而是无数旋转的绞肉刀片，正在咀嚼着一块半吨重的合金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恶心的长虫，给本座化为灰烬！”
叶琉璃最先按捺不住。她那暴躁的性子容不得这种丑陋的东西在头顶耀武扬威。红影一闪，她掌心凝聚出一团深紫色的太初劫火，那是足以熔断星陨铁的高温。
轰！
火球拖着尾焰，精准地轰击在蠕虫的中段。
然而，预想中的焦臭与爆炸并未发生。就在火焰接触甲壳的瞬间，那镜面表皮仿佛变成了流体，以一种违背光学的角度微微偏转。
“小心！”沈长歌瞳孔骤缩。
那团劫火竟然被甲壳百分之百地折射了回来，且经过镜面聚焦，威力更甚！
热浪扑面而来，裴凝反应极快，银发飞舞间，手中锈剑早已出鞘。一道森寒的剑气横斩而出，试图将回弹的火球劈开。
铛！
剑气与火球对撞，气浪将三人掀飞数米。与此同时，裴凝斩出的余波扫在蠕虫身上，却只在镜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随即像滑过冰面的水滴一样被弹开，反而在旁边的岩壁上切出一条深沟。
“物理偏转，能量全反射……”沈长歌从碎石堆里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却变得异常冷静，“这东西把防御点满了。”
蠕虫显然被激怒了。它那肥硕的身体猛地一缩，随后像弹簧一样弹射而出，巨大的身躯带起一阵腥风，狠狠砸向三人所在的掩体。沉船墓地本就混乱的重力场被它的动作搅得更加狂暴，四周悬浮的金属碎片如子弹般乱飞。
“别硬拼！它的甲壳是‘镜面几丁质’，除非你的火焰温度能瞬间气化它，或者你的剑气能切开空间，否则全是给它挠痒痒！”
沈长歌一把按住还要冲上去的叶琉璃，右眼瞬间蒙上一层淡蓝色的微光。
【天机造化眼·全功率开启】
【目标：变异虚空蠕虫】
【结构分析：高密度晶格排列，具备完美折射特性。】
【弱点扫描……常规弱点无。】
视野中，红色的数据流疯狂刷屏。这怪物的防御在数据层面上几乎是无解的“绝对光滑”。
“那怎么办？等着被它吃吗？”叶琉璃咬牙切齿，指尖的火苗忽明忽暗。
“没有完美的结构，只要是物质，就有频率。”
沈长歌没有理会头顶砸落的巨石，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那层不断蠕动的甲壳。他开启了极度消耗精神力的“微观模式”。
不再看宏观的血条和外形，他的视线穿透了表象，直达分子层面。
他看到了。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镜面甲壳，其实是由无数微小的六边形晶体拼接而成。每当蠕虫蠕动或吞噬金属时，这些晶体连接处都会发生一种极其细微的高频震动，以此来卸掉外力，并粉碎口中的矿石。
它在震动。
只要是震动，就能被叠加。只要能叠加，就能被摧毁。
“裴凝！”沈长歌猛地大喝，声音在轰鸣的战场上清晰可闻，“收起你的杀意！我不让你杀它，我让你敲它！”
裴凝盲眼微动，手中的剑停在半空。她不需要问为什么，这是无数次生死磨合换来的本能。
“听我指挥！不需要剑刃，用剑脊！不需要斩击，要拍击！”沈长歌像是一位疯狂的指挥家，双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
“方位：左侧第三节甲壳连接点。频率……七百赫兹！敲！”
裴凝身形暴起，如一道灰色的闪电冲向那庞然大物。她倒转长剑，以厚重的剑脊狠狠拍在沈长歌指定的那个点上。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这一下看似绵软无力，甚至没能在镜面上留下痕迹。
蠕虫动作未停，继续向众人碾压而来。
“别停！间隔0.5秒，右移三寸，力度加倍！敲！”
叮！
“再来！叶琉璃，别用火烧，用爆燃气浪推它的腹部，配合裴凝的节奏！炸！”
轰！
叮！叮！轰！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沈长歌的指挥下，原本各自为战的攻击变成了一场精密的手术。裴凝的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卡在蠕虫甲壳自身震动的波峰上。叶琉璃的每一次气浪轰击，都像是在给这口“大钟”撞击最后一下。
起初，蠕虫还在疯狂攻击，试图碾碎这几只苍蝇。
但渐渐地，它的动作变得迟缓，发出的尖啸声中多了一丝惊恐。
它感觉到了。
一股无法宣泄的力量正在它体内疯狂积蓄。那种震动不再是它的武器，反而变成了它的催命符。它引以为傲的镜面甲壳此刻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回音室，将外界的震动一次次放大、叠加、回荡。
嗡——嗡——嗡——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令人牙酸的低频嗡鸣。
蠕虫的镜面表皮上，开始出现无数细密的裂纹，那是晶体结构在内部共振下濒临解体的征兆。
“就是现在！”
沈长歌双眼充血，精神力透支让他鼻血长流，但他死死盯着那个红得发黑的死线节点。
“所有人，最大功率！给我敲碎这面破镜子！”
“斩！”裴凝一声清啸，积蓄已久的剑意不再保留，这一次不再是拍击，而是贯穿。
“给本座碎！”叶琉璃长发乱舞，两团紫炎如流星般砸下。
当所有的力量汇聚在那个临界点的瞬间——
咔嚓。
那声音起初很轻，像是一块冰裂开。
紧接着，是一连串如同爆竹般的脆响。
哗啦啦——！！！
那足以抵挡星舰主炮轰击的镜面甲壳，在这一刻彻底崩解。漫天的晶体碎片如同一场绚烂的暴雨，折射着凄厉的光芒洒落而下。
失去了甲壳保护的软肉暴露在充满辐射的空气中，蠕虫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悲鸣。
“收工。”
沈长歌虚脱地靠在一块残骸上，看着叶琉璃熟练地用劫火将那一滩软肉烧成灰烬，只留下一块散发着银色光泽的不规则金属体。
那是“虚空活体金属矿母”，重铸铁柱的核心材料。
裴凝收剑归鞘，默默走到沈长歌身边，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
“赢了。”她说。
“是啊，赢了。”沈长歌擦去鼻血，目光却越过众人的欢呼，看向蠕虫尸体下方渗出的一滩淡金色液体。
那是这只蠕虫进化到一半的证据，也是那个“园丁机甲”施肥后的残留物。
他不动声色地取出一个特制的铅盒，将那一管金色废液收集起来，迅速收入储物戒，没让任何人看见。
“带上东西，立刻回伊甸园。”沈长歌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那些‘农夫’……可能要来除草了。”
风中似乎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械运转声。沈长歌知道，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