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锁定:容器001。执行指令:格式化。”
T-800并没有回应沈长歌的呼唤。它的发声单元里传出的,是一串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那声音冰冷得像是在宣读一份报废清单。
沈长歌没有退。
天机眼疯狂运转,无数条绿色的数据流在他的视网膜上炸开。他在寻找破绽,在寻找哪怕一丝一毫反击的可能性。
“左侧三十度,锤击概率90%。规避路线:右下。”
大脑在微秒间做出了判断。沈长歌身形一矮,向右侧滑步。
然而,就在他肌肉发力的同一瞬间,T-800手中的巨锤竟然毫无征兆地变向了。它仿佛预知了未来的画面,原本砸向左侧的锤头,违背惯性地横扫,提前封死了沈长歌所有的规避空间。
“砰!”
一声闷响。
沈长歌只觉得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侧面撞击。护体灵气连一毫秒都没撑住就粉碎了,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被轰飞,重重砸入地面,犁出了一道深沟。
“咳……”沈长歌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视野一片模糊。
“警报!敌方拥有我方完整战斗模型。预测准确率100%。胜率:0%。”
沈长歌挣扎着想要爬起,但一只冰冷的暗金色金属足已经踩在了他的胸口。
T-800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只猩红的独眼如同深渊。
“想救他吗?那就去死吧!”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重伤的季微漾不知何时醒来,她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枯竭的生机。地面上残留的荆棘残根疯狂扭动,化作数十条毒蛇缠向T-800的关节。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裴凝手指微动,最后一道看不见的剑气从她指尖射出,直刺T-800的独眼。
那是队友们濒死的反扑。
但T-800甚至没有回头。
它背部的装甲板突然弹开,一圈高频震荡波瞬间炸开。缠绕上来的荆棘瞬间被震成齑粉,那道剑气在距离它后脑还有三寸时,被一层无形的力场直接弹飞,切碎了远处的岩石。
这种无视,比反击更让人绝望。它在告诉所有人:你们的挣扎,连干扰数据都算不上。
它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沈长歌,脚掌缓缓加力。
“咔嚓……咔嚓……”
沈长歌感觉胸骨正在一点点碎裂,刺入肺叶。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视野开始发黑,周围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
在这生死一线之间,世界仿佛变慢了。
沈长歌的意识开始恍惚,那种熟悉的机油味似乎又钻进了鼻孔。
画面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个漏雨的破烂工坊里,古三通醉得一塌糊涂,正拿着一把锉刀,小心翼翼地打磨着那条生锈的义肢膝盖。
“师父,你这义肢密封性不行啊,漏风。”年轻的沈长歌在旁边吐槽。
“你懂个屁!”古三通打了个酒嗝,拿着锉刀敲了敲沈长歌的脑袋,“完美的炉子会炸,完美的阵法会崩。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东西?”
老头子眯着醉眼,指着那个故意磨出来的小缺口。
“记住了,臭小子。咱们是匠人,不是神仙。造东西得有敬畏心。这叫‘气孔’。万一哪天这玩意儿失控了,疯了,这就给自己留的后门,给活人留的一口气。”
给活人……留的一口气。
现实与回忆在这一刻重叠。
沈长歌原本已经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
他不再去看T-800那毫无破绽的装甲,也不再去计算那令人绝望的胜率。
他看向了那只踩着自己的脚,看向了那条腿的膝盖。
那是神孽合金,是欧冶池追求的极致完美,是理论上没有任何缝隙的绝对防御。
但在那暗金色的关节连接处,在那个如果不把眼睛贴上去绝对看不到的死角里……
“天机眼……过载模式……开!!!”
沈长歌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怒吼。
他的双眼瞬间流出两行漆黑的血泪,视神经因为承受了超越极限的算力而开始燃烧。原本模糊的世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精密的线条。
在那片完美的暗金色中,他看到了一道痕迹。
一道只有微米级的、人为留下的凹槽。
那不是战斗损伤,也不是制造瑕疵。那是一道哪怕被洗去了记忆、被改造成了怪物,那位宗师级匠人依然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气孔。
那是师父留给徒弟的,唯一的活路。
T-800手中的巨锤已经高高举起,下一秒就会把沈长歌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砸烂。
沈长歌的右手,那只已经焦黑、只有两根手指能动的手,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
就像是那是无数次帮师父修腿时那样,沈长歌的手指精准地、温柔地,点向了那个膝盖内侧的微米级凹槽。
“找到了……老头子。”
指尖触碰的瞬间,沈长歌将体内最后一点造化之气,顺着那道气孔,狠狠地注入了进去。
这一击,名为——
解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