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肉体的瞬间,沈长歌差点直接痛晕过去。
如果说之前的剔骨是物理层面的凌迟,那么现在,就是法则层面的核爆。
随着精神力的枯竭,一直被他压制在体外的三团法则本源——叶琉璃的【太初劫火】、裴凝的【庚金兵煞】、季微漾的【枯荣生机】,失去了束缚。它们像是在高压锅里憋了太久的蒸汽,瞬间失控。
“嗡——”
时空乱流深处,沈长歌的身体猛地弓成了虾米。
他的左胸,一团暗红色的火光透体而出,那是叶琉璃的本源,霸道、毁灭,要把他的心脏当成柴薪烧成灰烬。
他的脊椎和四肢,银白色的剑气在皮下疯狂游走,那是裴凝的兵煞,锋锐、无情,试图将这具肉身切割成亿万碎片。
而他的脏腑之间,惨绿色的生机在疯狂蔓延,那是季微漾的枯荣之力,让他的细胞在瞬间经历千万次的分裂与衰老,长出肉芽,又瞬间腐烂。
火克金,金克木。
这三种力量在他的体内并没有达成所谓的平衡,而是把他的身体当成了战场,正在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三国杀。
“警告!法则冲突指数900%……肉体崩解倒计时:10秒。”
天机眼中,鲜红的倒计时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
沈长歌想动,想结印,但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他的意识模糊,仿佛正坠入无底的深渊。
就这样死了吗?
也好……太累了……
就在这放弃的念头刚刚升起的瞬间,一股莫名的悸动突然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狠狠撞击在他的灵魂上。
那是一幅模糊却惨烈的画面。
灰色的废墟之上,巨大的钢铁熊猫被炸得只剩半截身躯,却依然死死护着身后的那扇门;白发的盲女双眼流着血泪,手中的剑已经崩出了缺口;那个总是抱着破玩偶的女孩,倒在血泊中,身下的荆棘已经枯萎……
还有那个红衣似火的女人,她正在燃烧自己的灵魂,对着虚空绝望地嘶吼。
“混蛋……你说过会回来的!”
那是……伊甸园?
那是他在这个操蛋世界里,唯一的家?
“给我……动啊!!!”
沈长歌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
濒临消散的意识在这一刻被这股执念强行聚拢,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算力。
天机眼·内视模式,全功率开启!
这一刻,沈长歌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台精密的仪器,一座即将爆炸的反应堆。
“心脏为炉,给我锁住劫火!”
他咬碎舌尖,利用剧痛刺激神经,操控着那刚刚融合了虚空活体金属的骨骼,强行压迫心脏瓣膜,构建出一个物理层面的高压泵,将肆虐的太初劫火死死压缩在心室之内。
“骨骼为架,庚金归位!”
他引导着裴凝那锋锐无匹的兵煞,像镀层一样附着在每一根金属骨骼之上。银白色的骨骼瞬间变成了暗金色,锋芒内敛,却坚不可摧。
“脏腑为田,枯荣流转!”
最后,他将那些疯狂增殖的生机之力,逼入五脏六腑,作为这台人形机器的冷却液和燃料。
但这还不够。三种力量依旧在冲突,随时可能炸膛。
沈长歌必须在这些法则接触的每一个节点上,手动雕刻出缓冲带。
他在自己的血管壁上,在神经丛的交汇处,在经脉的关隘口,利用那仅存的一丝造化之气,铭刻下一个又一个微米级的阵法结构——【造化阀门】。
这是一个疯狂的外科手术。
没有麻醉,主刀医生是自己,病人也是自己。
他在自己的体内,搭建了数以亿计的微观电路板。这不仅需要神一般的微操,更需要承载地狱般的痛苦。
每一次铭刻,都像是在用烧红的针尖刺绣。
在这个过程中,天机眼的视线再次扫过那些被重组的基因链。那个刺眼的“欧冶池·机械天道·底层接口协议”标签,像是一个无声的嘲笑。
“我是过滤器?我是容器?”
沈长歌一边吐着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血,一边在心中冷笑。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无法兼容’的BUG!”
他没有顺应欧冶池预设的“完美融合”路线,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他在那些造化阀门中,故意植入了不稳定的扰动算法。他不要静态的完美,他要动态的平衡!
就像骑自行车,只有不断的前进、不断的摇摆,才能保持不倒。
“轰!”
就在最后一个阀门铭刻完成的瞬间,三股法则之力终于连通。
一股恐怖到让时空乱流都为之停滞的气息,从沈长歌体内爆发而出。
天工境!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能够改写物质规则的境界,此刻就在他脚下。
但也就在这一瞬,危机降临。
这具身体,虽然经过了活体金属改造,虽然铭刻了亿万阀门,但它终究是有极限的。
火太烈,金太硬,木太盛。
三种极致的法则在体内形成了一个高压闭环,产生的熵增热量根本无法排出。
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金色的光芒从裂缝中射出,整个人像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瓷娃娃。
天机眼的警告声已经连成了一片尖啸。
“无法承载!无法承载!建议立即散功!”
散功?
散功就是废人。废人怎么救伊甸园?废人怎么杀欧冶池?
“我不求长生,不求完美……”
沈长歌看着自己那只正在迅速炭化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既然压力太大排不出去……那就给它开个口子!”
他撤去了右臂上所有的防御符文,解除了所有的造化阀门。
他将体内最狂暴、最无法调和的那一部分冲突能量,全部引导向了右臂。
“给我……开!”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沈长歌的右臂,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肩部,皮肉瞬间炸开。
没有鲜血流出。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涌动着刺目的液态金光,那是高度压缩的法则乱流,也是这个身体唯一的宣泄口。
痛。
这种痛,比之前的剔骨还要剧烈万倍。这道伤口,在不断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在不断地破坏他的身体结构,但他体内的枯荣生机又在不断地修复它。
崩坏与修复,在这一道伤口上达成了永恒的动态平衡。
这就是代价。
沈长歌大口喘息着,冷汗早已蒸发。他看着那条布满金色裂纹、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右臂,嘴角勾起一抹惨烈的弧度。
他抬起左手,从虚空中抓来一块在这个地方漂浮了万年的玄铁残片,在掌心熔炼成一个黑色的护臂,狠狠扣在了右臂之上,遮住了那道触目惊心的【金痕】。
随着护臂扣合,那股狂暴的气息瞬间内敛。
此时的沈长歌,赤裸着上半身,长发如瀑,皮肤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白色。虽然看起来有些消瘦,但每一个细胞里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万象补天体,成。
天工境,立。
“呼……”
他吐出一口带着火星的浊气,缓缓站起身。
此时,那种来自伊甸园的呼唤感已经强烈到了极致,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死寂。
沈长歌抬起头,那双此时已经变得深邃如渊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层层时空,看到了那个正在被战火吞噬的家园。
“等着我。”
他一步踏出。
原本足以撕碎一切的时空乱流,此刻竟在他的脚下温顺地分开。他伸出双手,对着虚空猛地一撕。
嘶啦——
时空壁垒像破布一样被他徒手撕开,露出了外界那硝烟弥漫的天空。
神匠归位。
猎杀,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