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灵纪元4999年7月25日，上午10:00。

天工竞技场的喧嚣声浪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赛台之外。赛场中央，空气凝固得近乎粘稠。

测试正式开始。

天工宗派出的测试傀儡是一尊元婴初期的“黑甲巨灵”。这尊钢铁巨兽没有丝毫花哨的动作，抬起那只足以锤烂城墙的重拳，裹挟着暗红色的灵力风暴，对着花无缺身前的“六棱光盾”狠狠砸下。

“咚——！”

沉闷的撞击声让前排观众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然而，那面悬浮在花无缺身前的光盾，却仅仅是泛起了一层涟漪。

在沈长歌的天机眼视野中，那不仅仅是防御，更是一场精密的数据分流表演。

【目标：六棱光盾】

【状态：受击中】

【结构反馈：冲击力被拆解为3600份，沿蜂巢结构瞬间传导至边缘耗散。】

【耐久损耗：0.00%】

光盾表面流转的数据流光如同呼吸般自然，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一次完美的卸力。花无缺站在盾后，连衣角都未曾飘起，那双并不属于人类的完美瞳孔中，只有冰冷的数据在滚动。

紧接着是灵力炮轰击、高频剑气切割。

光盾纹丝不动。

“这就是……天工宗的底蕴吗？”

“太完美了，这根本不是同阶修士能打破的防御。”

观众席上的惊叹声此起彼伏。高台之上，一袭白衣的君天轻轻吹去茶沫，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在他看来，标准化的工业美学，注定要碾压一切野路子。所谓的“灵性”，在绝对的数学结构面前，不过是弱者的遮羞布。

“花无缺，满分。”裁判长激动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全场。

全场的目光，带着嘲弄与戏谑，转向了赛台另一侧。

那里堆放着一堆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垃圾回收站里扒拉出来的破铜烂铁。生锈的铁管，烧焦的晶体管，甚至还有一个疑似民用喇叭的扩音口，被几根裸露的铜线粗暴地缠绕在一起。

沈长歌就站在这一堆“工业垃圾”旁边，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根，那副捡来的防风护目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额头上。

“贾炼选手，请开始你的……表演。”裁判长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仿佛多看一眼那个装置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好嘞。”

沈长歌吐掉草根，伸手拍了拍那个大家伙，像是在安抚一头暴躁的老牛。

“别眨眼，这可是只有在废品堆里才能听到的……天籁。”

他按下那个用红色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启动开关。

没有灵光冲天，没有威压降临。

只有一声极度沉闷、仿佛指甲刮过黑板放大了一万倍的声响。

“嗡————”

这声音并不大，却极其恶心。

它不是单纯的噪音，而是一种忽高忽低、带着某种诡异粘滞感的震动。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伸进了每个人的耳膜里，轻轻地挠着脑浆。

前排的观众瞬间变了脸色，有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却发现那声音顺着骨头直接钻进了牙床，引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软。

“这是什么鬼东西！这就是你的防御？”裁判长怒斥道，感觉自己的护体灵光都在这声音中微微颤抖。

“防御？不不不，”沈长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最好的防御，就是让对方……碎掉。”

他调整了一下旋钮，天机眼中的湛蓝光芒骤然大盛。

【声波频率校准中……】

【目标：六棱光盾灵力流动频率（固定值：4400Hz）】

【反相声波加载……相位偏移180度……】

【共振峰值锁定。】

那个破烂的喇叭口，突然爆发出一种人耳无法听见，但灵识能清晰感知的“尖啸”。

原本稳如泰山的花无缺，突然微微偏了一下头。

他身前那面完美无瑕的六棱光盾，毫无征兆地颤抖起来。不是被攻击后的震荡，而是从内部结构最深处开始的、自我解体般的战栗。

花无缺的瞳孔瞬间收缩。

【警告：结构稳定性下降30%……45%……】

【逻辑判定：外部能量入侵。应对方案：增加灵力输出，强化结构厚度。】

作为欧冶池最得意的作品，花无缺的核心算法瞬间做出了修仙界公认的“最优解”——盾不够厚，那就加厚。

他抬起手，磅礴的灵力如同江河倒灌，疯狂注入光盾之中。

沈长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这就对了。加吧，加得越多，死得越快。”

物理学的诅咒，在这一刻降临修仙界。

当沈长歌发射的“反相声波”与光盾固有的“灵力频率”重叠时，花无缺注入的每一分灵力，都不再是加固盾牌的砖石，而是成为了推倒大厦的炸药。这就是共振，是哪怕微风也能吹断钢铁大桥的魔鬼。

光盾的颤抖幅度呈指数级上升。完美的六边形开始扭曲、拉伸，彼此之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滋滋——崩！”

一道细微的裂纹出现在光盾中央。

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花无缺眼中的数据流疯狂乱窜，他的逻辑核心发出了红色的过载警报。

【错误：能量注入呈负反馈……无法解析……无法解析……】

为什么？为什么越用力，碎得越快？

“给爷……碎！”

沈长歌猛地将旋钮拧到尽头。

那个破烂的干扰器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高频的输出，“砰”的一声炸成了一地零件，冒出滚滚黑烟。

但这已经是绝响。

在那声爆炸的同时，花无缺身前那面代表着天工宗最高技艺、号称同阶无敌的“六棱光盾”，在一声清脆至极的脆响中，瞬间崩解。

它没有变成碎片，而是直接被震成了漫天晶莹的粉末。

蓝色的灵光粉尘如同梦幻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赛台上，落在了花无缺那张永远没有任何表情的完美脸庞上。

全场死寂。

数万人的竞技场，此刻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裁判长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脱臼。

高台之上，君天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被捏得粉碎。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烫红了皮肤，但他仿佛毫无察觉。他死死盯着那漫天飘散的晶粉，眼神中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怎么可能？

一堆垃圾……击碎了完美？

沈长歌站在废墟和黑烟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是他刚刚为了护住脸不被干扰器炸伤而留下的。

他看都没看呆滞的裁判一眼，而是隔着漫天晶粉，看向了对面那个僵立不动的人造少年。

“你看，”沈长歌指了指地上的废铁，又指了指空气中消散的灵光，“太干净的东西，往往命不长。倒是垃圾，总是很难被彻底销毁。”

花无缺依旧保持着那个输送灵力的姿势，指尖还残留着微弱的灵光。他的瞳孔在剧烈震颤后，终于缓缓停止，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平静。

但他没有说话。因为在他的逻辑库里，找不到任何一条公式，能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胜者……”裁判长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在吞咽沙砾，“贾……贾炼。”

这不仅是一场比赛的胜利。

这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天工宗那张写满“标准即正义”的脸上。